一只小舟,慢慢地泊入迷蒙的沙洲。
沧海一粟。
舟上的布置很朴素,落灰的小桌上横七竖八地堆满了纸。他搁下笔,望着一圈一圈漾开的水波。
小舟缓缓停住,阳光射入被雾气笼罩的沙洲,光影变幻。
夕阳叹口气,敛住余晖,又下沉了些。血红的阳光铺满水面,如梦似幻。
水平如镜。
他坐在船舱中,长吁短叹。小舟剧烈一晃,水面皱起浪尖。
血红的夕阳照在他深沉而忧郁的双眸上,他的双眼映着湖水,几滴泪水涌上来。
在外漂泊,很多事他都看淡了,唯有思乡之情,他放不下。旧愁已成创伤,新愁又上心头:遥远的故乡啊,你可知在外的游子,一直在思念你?
夕阳沉了,正如他死灰般的心,不再重燃。
他叹了一口气,双鬓上的白发似又多了些。
夜愈发深了。在云翳的遮掩下,月亮显得苍白无力,黯淡的光使江水不再波光粼粼。
这黑暗、寂寞之夜令人发狂。
此时若有一壶酒,一醉解千愁,足矣。可惜,他只能看着黯淡的月,忍受着孤寂的夜。
借着微弱的月光,依稀可见荒芜的田野上,几棵枯树挂着残枝败叶。在这压抑的夜晚,夜、月、树融为一体,一齐向他压迫而来。他闭上眼睛,遥不可及的家乡又浮到眼前。
月,愈发暗了。
江水清冽,乱波涌动,就像飘忽不定的人生。
忽然,月亮破云而出,恢复了皎洁,更亮了。
罢了,功名利禄皆是浮云,落榜又如何?我照样可以“临清流以赋诗”。孤寂又怎样?不是还有这皎洁的月光陪我吗?
他轻笑了一下,看着洁白的月亮,文思泉涌,吟出一首绝句:
移舟泊烟渚,日暮客愁新。
野旷天低树,江清月近人。
(《宿建德江》)
月,近了,更近了。
在这孤寂的夜,空旷的江面上浮着一叶扁舟,船艄立着一人,驶向未知的远方。
清亮的月光之下,他目光坚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