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边尽是嘈杂的人声,金秋的暖阳透过屋面镂空的玻璃,倾泻在车站的地面上,形成斑驳的图案。我独自趴在栏杆上,等待我的表姐。
在人们的说话声、车站的广播声和列车即将进站的鸣笛声中,我凝视着地面斑驳的光影,思绪回到了往事里。
那一年,父母出差,正好在外打工的表姐回家休假,于是我就請她替父母参加我的家长会。虽然我提醒过表姐教室的位置,但她还是走错了地方,在校园里花了不少时间寻找教学楼,结果迟到了。教室里那个突兀的空位让我既焦急又难过。当她推开教室门时,脸上带着慌张并流露一丝胆怯,让正在台上领奖状的我感到羞愧与难堪。回家的路上,我朝表姐发了火。我嫌弃她的迟钝和无能,也讨厌她怯懦的性格。我记得当时自己冲动地对她大喊:“你对我来说是最不重要的一个人!”说完,我快步离开,心里畅快极了。
当我们不在意某件事或某个人的时候,与其关联的时间就会一晃而过,如同羽毛落在水面,不见涟漪。表姐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,她又要起程回去上班了。家里人依然忙忙碌碌,表姐的离开和到来一样,都显得那么平淡,没有特别的喜悦,也没有特别的离愁。
表姐出发的那天,我恰巧有时间送她。那日大喊出来的那句话,就如一杯烈酒,入口时香,此后却只余辛辣和苦涩。我心里别扭着,想和她说话,又不想和她说话,怜悯或是愧疚让我迷茫。
远处,高铁白色的身影渐渐冲破黎明的薄雾,出现在站台上。我紧张地想说些什么,却仍纠结着。表姐朝排队的人群走了几步,又倏地停下,从包里拿出一个黄色信封,小心翼翼地递给我,打破了那些天我们之间的沉默。她低着头,背对着那轮初升的太阳,影子落在我的身上,仿佛温柔的拥抱。她小声说:“我知道自己从小就笨,不够好。你一定要好好学习,别像我。恭喜你拿了奖学金,我也给你准备了奖励的。下次回来我们好好聚,再见了。”此时列车已停靠在站台上,她提着行李,随着排队的人群走向了车门。我愣在原地,心里有许多话想对她说,最终还是没来得及。
信封里是几百元钱,还有我们儿时在一起玩耍的照片。那些照片中的景物如今已面目全非,正如被我渐渐淡忘的情感。看着照片,儿时的场景顿时在我脑海中涌了出来……
在小区的花坛边,还是小学生的表姐像小大人似的,有模有样地教我骑单车;中秋夜,她牵着我的手爬上岳麓山去赏月;许多个寒暑假,父母外出工作,都是她陪伴我度过漫长的时光。儿时的快乐与幸福中,处处都有她的身影。但随着我们渐渐长大,两个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,我竟逐渐忘记了这个一直陪伴我成长、让我的童年拥有无数快乐的如此重要的她。
想到这里,我的眼中涌出一股热流。擦干泪水,车门已关闭,我对着车窗边的表姐拼命挥手,表姐心有灵犀般地回头,我看到了她脸上绽放出的五月鲜花般的灿烂。
表姐,你有多重要,我好像今天才突然明白。
点评
“那日大喊出来的那句话,就如一杯烈酒,入口时香,此后却只余辛辣和苦涩”,情急之下,有情绪,有发泄,这很正常,但事后要有反思,在反思中成长成熟,理解相互包容的生命意义。作者在文中记录的便是这样的一个真实的过程,这是生活,也是升华。生活,很重要,是写作的源泉;升华,也很重要,是写作归宿,是思想家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