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仲夏,我与父亲登上了深圳世界之窗的“埃菲尔铁塔”。
云儿像情窦初开的少年,微醺后,把“埃菲尔铁塔”染成了诱人的粉红。
“好高啊……”我强忍着头晕目眩的侵袭,注视着这仅有原塔三分之一高的“埃菲尔铁塔”,隐约瞧见塔腰有一群扶栏而望的女孩儿。她们散着金黄卷发,头顶花环,着一身白裙,眺望着,嬉闹着,像神明撒下的一把种子,伴着清脆的笑声飘落地面,飘到了我与父亲跟前。
父亲的眼中燃起了跃跃欲试的烈火,那一刻,我仿佛被他的目光灼烧,他冷冷地撇下一句“跟我上去”,我来不及反应,他已抓着我的手迈出了第一步。我停了停,随即迈开了步伐。
塔架上人头攒动,不同肤色的人讲着不同的语言,脸上却都是无法掩盖的笑意。
拽着我的那个清瘦的背影一刻不停,显然是不登顶不罢休。我咽了一口唾沫,每行几步,就回头瞟一眼来时的路,“怦怦怦……”周围的楼层又矮了一寸,地面的人又小了一圈儿,我的心早就吊了起来,以至于出现了似乎要坠下去的错觉。
我的安全感未到塔腰就已荡然无存。我拖着瑟瑟发抖的双腿迈一步,再迈一步……
“哎呀,不行了,不行了,我不敢上去了。”我奋力挣脱父亲枷锁般的手,扶栏半蹲,拱起双肩,两脚像被死死地焊在了台阶上。我眼角就快迸出泪来了,忙把乞求的目光投向父亲,妄想拉着他离开此地。他转过身,扫了一眼我挣脱的手,丢给我一句“怎么这么没用”。我不为所动,心中反复默念:“走吧,回去吧。”
从我们身边经过的不同肤色的人,有的鼓励我,有的调侃父亲,有的匆匆走过。我仍在乞求着,父亲眼眸中的失望化作不耐烦。我感受到了他隐忍的怒火,我像一个等待审判的人,无法预料他接下来的举动。
“你上也得上,不上也得上,太阳就快要落山了!”这话很冷,似隆冬时铁栏般透心凉。
我目送他融进涌动的人群,再怯生生地斜视身后的退路,猛吸一口气:“没有人陪我退回去了,不就是一直往上走吗?我又不会掉下去,怕什么?”我深吸一口气,咬紧牙关,一口气追上了父亲。
到了塔腰的观景台,我陷入了无尽的沉思,塔上的风景真好呀!我沉醉其中,父亲递来一瓶已经拧开的矿泉水,他的目光中绽放出欣慰的光彩,但他没有说话。我在夏风中饮尽了这瓶水,尝到了战胜恐惧后的甘甜。
清点青春的行囊,我还要与父亲远行,感谢您一路的“逼迫”,让我学会了坚强。